Web3：西西弗斯的石头？

前言

这篇文章是在观看 a16z 合伙人 Chris Dixon 的演讲视频后撰写的，演讲题为“Web 3.0 死了吗？”作为一名理想主义的科技投资者，Dixon 回顾了互联网从 1990 年代到今天的演变，并断言加密货币的未来仍然充满潜力。然而，从我的角度来看，Web3 生态系统目前处于混乱状态。这篇文章是我最近想法的总结，也是对之前文章中想法的延伸。

1、赌徒的需求与极客的愿景

Chris Dixon 在演讲中强调了加密货币中的两种主流文化：投机性的“赌场文化”和更注重技术的“计算机文化”。我将这些术语简化为“赌徒文化”和“极客文化”。随着 Web3 的发展，这两种看似对立的文化被一种名为“愿景”的东西结合在一起，最终将加密货币推向主流。自比特币诞生以来，加密货币背后的愿景一直很宏伟：从一个不受个人、机构或政府控制的去中心化点对点支付系统，到 Vitalik 的世界计算机、去中心化永久存储、物联网的重新构想等等。在较小规模上，我个人也很喜欢 10k PFP——是的，一个 IP 由成千上万的社区成员推向世界的想法。不幸的是，这些宏伟的愿景基本上只是愿景而已。 “现金”变成了“数字黄金”，“世界计算机”的概念充满矛盾，我最喜欢的叙事现在成了社区内笑话的笑柄。赌徒的需求和极客的愿景不会永远相交，当裂缝开始显现时，去中心化、愿景和使命就不再重要了。正如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所暗示的那样，人类的需求是按照特定的顺序得到满足的，从基本生存到自我实现。大多数主流加密货币用户的基本需求是赚钱。当技术叙事不再起作用时，人们就会去最响亮的地方——在 MEME 币上进行 PVP，在 Ton 上点击赚钱，或者，如果一切都失败了，就去 A 股或美国市场等股票中寻找流动性。事实上，我们的注意力已经从技术叙事转移到鲍威尔、ETF、特朗普，甚至是西方可以编造成幽默的MEME。有时我觉得这些金发碧眼的人是中本聪的转世。话说回来，吃饱饭之后再谈论理想，这也是很人之常情的事情。

加密货币领域正在形成一种共识，放弃技术叙事，专注于构建消费者体验、寻找新用户和开发高性能异构链。本质上，这种共识是要找到一种让“赌徒”和“极客”再次相交的方法。如果成功了，我们将进入一个多元化的新时代，赌徒和极客都为重塑互联网做出贡献。如果失败了，那么我们可能会回到P2P的愿景和金融系统的核心（尽管我认为仅凭这一点无法维持区块链的未来增长）。无论这条路通向何方，我认为最重要的是满足普通用户的价值需求和拥有明确的驱动力。“可证伪性”一词经常被抛出，比如代币价格跌至零或高门槛的说法就是证据。但如果我们再往前想呢？驱动力来自哪里？去年，我写了一篇文章，讨论了去中心化AI计算能力的潜力，当时关于这个主题的信息很少。我对这个方向很有信心，甚至专门写了两章来描述它的未来。随着 GPT 的不断更新和 NVIDIA 股价的飙升，AI 已经成为热门话题。如今，去中心化算力项目已不再新鲜，但它们大多缺乏用户驱动的成功动力。没有效率，它们很难在稳定性、可负担性或低能耗方面实现。与许多简单的 Telegram 游戏相比，它们在实际应用中没有太大区别。两者都在等待上交易所以提供退出流动性，唯一能说的仍然只是愿景。

在当今世界，生成式AI渗透到每个行业，如果没有强大的驱动力，Web3 很难激励“赌徒”。庞氏骗局是由人类的贪婪驱动的；消费者应用是由价值驱动的，无论是情感价值还是实用价值——你必须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一个像样的应用程序可以像那些经久不衰的 DeFi 协议一样，满足用户对交易、套利和投机的需求。在加密货币之外，还有更多的例子，比如早期的 ChatGPT，尽管它的支付流程繁琐、排队长、IP 屏蔽和账户暂停，但人们蜂拥而至使用它。在 2021 年的流动性洪流中，即使是 12 个单词的助记词也无法阻止老年人投机 meme 币。逻辑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是驱动力。虽然低门槛和良好的用户体验对普通用户很重要，但多巴胺和实用性才是次要的。在我们解决所有抽象问题并降低门槛之后，什么会驱使非 Web3 用户参与进来？对于不投机的 Web2 用户来说，Web3 目前除了转账和支付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用处。那么，我们想象中的增长将从何而来？

2、为什么我们不再谈论去中心化了？

我明白，短期的热度并不意味着中心化异构链就是未来。但从目前山寨币市场的兴奋来看，这些链似乎准备盖过以太坊的风头。对以太坊的批评如此猖獗，甚至连 Vitalik 都呼吁重新调整支离破碎的以太坊生态系统。从各个角度来看，以太坊仍然是 Web3 的“苹果”——拥有最大的生态系统、最高的 TVL，以及仅次于比特币的去中心化和安全性。但今天，它更像是蒂姆·库克从史蒂夫·乔布斯那里继承下来的“苹果”——不再酷了，也没有人为它的创新欢呼。至少就目前而言，去中心化似乎并不等同于成功。

从技术发展的角度看，去中心化和安全需要时间去成熟，它们应该是黄金一样的稀缺资产，无法轻易复制，但复制的方法已经被 Vitalik 和 Mustafa Albasan 构想出来。在当今世界，去中心化更像是人造钻石，从质量最高的以太坊，到价格更低的 Near DA 等替代品，数十家供应商都在售卖。Ton 或 Solana 未来会成为 Layer 2 解决方案吗？我认为答案是肯定的，但由于派系原因，它们不会在以太坊上成为 Layer 2 解决方案。但以太坊并不是唯一一个去中心化和安全盛行的地方，比特币的安全性、去中心化、社会认可度、共识机制都优于以太坊，比特币也不是派系。即使有 1:1 分叉的概念，如果能实现原生的 DA 解决方案，以太坊最引以为傲的优势——去中心化和安全性——不就成了负担吗？以太坊的捍卫者会如何批评建立在比特币基础上的异构链？

从 ZK 技术的角度来看，如果使用 ZK Rollups 向上扩展是可行的，那么使用协处理器或 ZKML 向下扩展也可能是可行的。随着高性能应用程序的链下计算技术的成熟，在 Layer 1 上实现可扩展性、去中心化和安全性之间的平衡可能并不像看起来那么遥不可及。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也许让生态系统和用户体验领先一段时间是可以的，而不必纠结于古老的三角悖论。

3、Web3 是否会走 Web2 的路？

代币经济学一直是一个有趣的话题。我们见证了无数复杂的代币经济设计，但最终，只有服务型项目的代币才能取得长期成功。例如，CEX、Layer 1 和各种 DeFi 项目——为什么？最简单的原因是需求。区块链主要在这些领域有真正的需求和收入。从诞生之初到今天的主流时代，代币在帮助这些项目及其社区成长为巨头方面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中介作用。正反馈循环加深了他们的护城河。相比之下，想想许多 10k PFP 项目，它们在 2022 年濒临崩溃时，试图通过质押和销毁机制自救。然而，如果没有强劲的需求，减少供应就没有真正的意义。

另一个长期存在的问题是女巫（Sybil ）攻击问题。Sybil 攻击者是代币激励的一大难题。许多旨在通过激励模式自下而上发展的项目最终都以失败告终。过去，KYC 是勉强缓解这一问题的唯一方法，因为中心化平台和合规项目可以依靠 KYC 来避免 Sybil 攻击。但对于纯链上项目来说，情况要复杂得多。虽然 Vitalik 提出了像 SBT（灵魂绑定代币）这样的解决方案，让人想起魔兽世界的灵魂绑定物品，但这些想法包含许多逻辑漏洞。使用 Worldcoin 的虹膜扫描方法更是不切实际。如今，防止 Sybil 攻击的最有效方法已转向基于积分的系统。攻击者可以创建许多地址和垃圾邮件交易，但他们无法伪造货币。就像 PoW 的哈希算力一样，他们有多少个地址并不重要；只要存款在积分系统中占大部分或全部权重，它就有效。这种方式对项目方有利，积分只是一种软性承诺，最终控制权掌握在团队手中。但这却把 Web3 引向了更坏的方向。只有鲸鱼才能从这种活动中获益，而不是真正的用户，当然也吸引不到 Web2 用户。代币上交易所后，剩下的就是一片荒地。

解决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又接踵而至，这种现象并不罕见。那么为什么不干脆取消代币呢？今年早些时候，我多次称赞没有代币的项目在各个方面都胜过许多竞争对手。这些项目不会成为庞氏骗局的受害者，也不必担心女巫攻击、代币价格或代币实用性的无数挑战。通过将精力和资源集中在营销和生态系统建设上，他们可以精准瞄准价值用户，从而扩大其生态系统。

我觉得值得思考的是，这是否代表着一种向 Web2 的转变。Base 这样的 Web3 巨头提供着优秀的服务，不断从用户身上获利，但社区却没有分享成功。这和 Web2 有什么不同？从建设到上线，一切都被 Coinbase 垄断，其生态中的旗舰协议 Farcaster 也是内部掌控，甚至导致 Friend.tech 被边缘化。这是去中心化的体现吗？我们必须承认，我们的发展道路越来越像 Web2。90 年代，互联网的愿景是把权力和财富还给用户。Web 1.0 时代，电视台和电台掌握着媒体的主导权；到了 Web 2.0 时代，控制权已经转移到纳斯达克七大巨头手中。现在，Web3 的寡头们正在试探极限。自下而上的创新传奇是否已经结束？我不确定，但我知道我们正处在一个十字路口。

4、稀缺性：一把双刃剑

在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之前，黄金是人类货币体系中枢纽的角色，它最大的优势是稀缺性，最大的弱点也是稀缺性。从贝壳到黄金，去中心化的货币在历史上一直存在。在人类进入蒸汽时代之前，稀缺性保证了独裁者无法肆意掠夺人民财富，社会得以正常运转。在科技飞速发展的时代，稀缺性阻碍了人类的崛起。2002年，美国前总统小布什在一次演讲中说：“在人类几千年的历史中，最宝贵的成就不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科技，不是大师的经典作品，不是雄辩的政治演讲，而是对统治者的驯化——把他们关进笼子里。我现在就站在那个笼子里，对你们讲话。”把权力关进笼子，是人类接受法币的唯一妥协。没有任何贵金属支持的法币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庞氏骗局，但它对现代社会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稀缺性是区块链的固有特征和价值来源之一，我们不断强调其重要性。然而，我有时会怀疑过度的稀缺性是否也在阻碍我们的进步。例如，如果比特币诞生在一个更加孤立的国家——它的愿景是否会更快地实现？10k PFP 的案例提供了一个更清晰的比喻。Bored Ape Yacht Club、Azuki 和 Pudgy Penguins 都是非常成功的 NFT 项目——至少前两个在过去是这样的。在各自的十字路口，他们各自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游戏、动画和商品。最后一种植根于实用性的方法让 Pudgy Penguins 克服困难东山再起。与此同时，制作游戏或动画——甚至构建整个 IP 宇宙——仍然让我感到非常酷。但稀缺性注定了它们的失败。正如我在 GameFi 的讨论中提到的那样，创建 AAA 游戏的成本是难以想象的。有限的 NFT 供应使参与者孤立，而发行额外的 NFT 则稀释了社区。这就像独裁者操纵经济的一个缩影。社区的影响力比人们想象的要小得多。Bored Ape Yacht Club 和 Azuki 最终都因发行子系列而倒闭，事后看来，这一切都是有道理的。

当然，这把双刃剑也适用于以太坊，我在上一篇文章中讨论过，这里就不多说了。回到正题，当一个去中心化项目发展到足够大，进入主流时，它该如何应对通货紧缩和通货膨胀？是依靠代码中嵌入的简单规则，还是小团队的决策，还是知名人物的影响？哦，别忘了治理代币。唯一的问题是，如果不能解决 Sybil 问题，治理代币就毫无意义。民主投票永远无法体现在治理提案中——毕竟，a16z 只需几个钱包就可以否决一个大社区的赞成票。那么投票的意义何在？

5、商业逻辑的闭环

在写 Babylon 报告的时候，我思考过一个问题：Web3 中到底有多少项目能够真正实现商业闭环？我认为至少 95% 都做不到。大多数情况下，这个闭环只存在于白皮书中。人们总想设计一个完美的水库，却对水如何流入过于理想化。理想状态下，Babylon 和 Eigenlayer 能够激活沉寂的比特币钱包和以太坊质押代币，消除 LST 泡沫，为各种长尾链、协议和新项目带来安全保障。当时，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宏伟的愿景。但一个疑虑击碎了我的幻想。每年需要支付多少利息才能吸引 BTC 鲸鱼，保障万亿资产的安全？万亿的蛋糕中，长尾项目又能租到多少？最终，闭环留下的缺口很可能会被代币填满。

这个问题渗透到了 Web3 的每个角落。例如，目前流行的 Ton 生态系统小游戏面临着类似的挑战。空投结束后，像Catizen这样的领先项目很快就会证明它们是否有真正的消费者。大多数小游戏将很快消失——这是不可避免的。在许多非洲、拉丁美洲和亚洲国家，加密货币在支付和汇款方面越来越受欢迎。Ton 的很大一部分用户群来自这些地区。我希望这些国家的用户需求最终能帮助小程序生态系统中出现一个主要参与者。

6、故事不应该在华尔街结束

尼采曾经说过，“没有事实，只有解释。”我的观点来自实用主义的观点，这可能与理想主义的观点相矛盾。但我相信我们都没有错——毕竟没有绝对的真理，我们必须学会通过不同的观点来看待新的观点。拥抱反对比任何单一的信仰更能让我们更接近真理。我支持的每个项目都是我热爱的项目。这两个阵营之间至少有一个共同点：希望 Web3 能够与生成式 AI 并肩而立，在推动人类进步方面发挥作用。加密货币的故事不应该止步于华尔街。

7、西西弗斯

在为这篇文章取标题的时候，我想到的是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西西弗斯在荷马的《奥德赛》中以狡猾而闻名，他利用自己的智慧积累了巨额财富。每当他感觉到死亡将至时，他就骗死神戴上手铐，这样地球上就没有人会进入冥界。作为众神的惩罚，他被判处将一块大石头推上陡峭的山峰。就在他到达山顶时，巨石就会从他手中滑落，迫使他重新开始——这是一项无休止的、艰苦的任务。在西方世界，“西西弗斯”通常用来形容一项无休止的、徒劳无功的任务。然而，在加缪的哲学文章《西西弗斯神话》中，西西弗斯不断奋斗攀登高山的行为成为人类乐观和反抗精神的象征。这种二元性与 Web3 的现状多么相似。黎明前的夜晚总是最黑暗的。